“主将!”帐外,急促的脚步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慌乱,年迈的慕军医声音里带着风雨的湿意,急切传来,“主将!老朽来迟,还请——”
“站住!”楚逸尘不假思索地厉声喝止,声音中裹挟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失措。
此刻,他的手掌就悬在林悦兮散开的衣襟上方,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。
烛火忽明忽暗,映照面前的少女,那雪白的裹胸束布,层层缠绕,已然被血水浸透,殷红刺目,却依旧遮不住少女独有的柔软弧度。隐约可见的玲珑曲线,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。
帐帘被夜风吹起一角,楚逸尘条件反射般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床榻,宽厚的背影在帐壁上投下一片阴影,将少女完全笼罩其中。
他的心跳得厉害,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流的声响,震耳欲聋。
楚逸尘不知是这诡谲的雨夜迷乱了心智,还是自己一直以来产生的幻觉。
此刻,他竟觉得身后的“少年”是个女子。
“主将?”帐外,慕军医满是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,透着担忧,“伤者可还安好?还请让老朽进来快快医治。”
楚逸尘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他回首望向榻上之人——垂落的手腕,纤细柔美,五指仿若精心雕琢的葱管,修长且莹润,指甲泛着贝母般的淡粉,此刻无力地舒展着,指尖还沾着刑凳上染血的木屑。
如墨般散乱的青丝间,那张平日里总是故作坚毅的面容,此刻脆弱得如同薄如蝉翼的瓷偶,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碎。
小巧的鼻梁挺直,鼻尖却微微翘着,透着几分少女才有的稚气。原本淡色的唇瓣被高热灼得嫣红,嘴角还凝着一丝未干的血迹。
他见过她紧抿着唇站在校场上与刘石比武,见过她咬着唇在山崖间与土匪搏杀,却从未见过她的唇像此刻这般脆弱又艳丽,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掉。
唯有那对粗眉,突兀地横亘在她的眉眼之间,在这张柔美却又泪痕斑斑的面庞上,显得格外醒目。
“不必进来!”楚逸尘强抑着内心的波澜,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出原本的音色,“把……把伤药放在帐外。”
老军医的脚步迟疑了片刻,终究没敢违抗主将之令。
待脚步声远去,周遭重归寂静,楚逸尘才长长呼出一口气,却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汗湿。
他转过身,指尖轻轻拂过她滚烫的额头,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,突然在脑海中交织成层层叠叠的疑云——她永远不当着自己面前更衣,月首会告几日假,沐浴总要等到夜深人静……
夜风穿帐而过,带着雨后的凉意。
他猛地转身,抓起铜盆里的巾帕拧得半干。温水浸透细麻布的瞬间,他的指尖都在发颤。当热巾贴上林悦兮的额角时,两道被雨水晕开的炭痕突然在巾帕下显形——那是常年描粗的眉,此刻正在水汽中一点点褪去伪装。
楚逸尘的手彻底顿住了。
水珠顺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滑落,洗净了最后一点铅华。
烛火下,真正的眉骨渐渐显露,不似往日刻意画出的剑眉那般凌厉,而是两道如远山含黛的弯眉,此刻正因高烧而痛苦地轻蹙着,在眉心凝出细小的皱痕。